“有人讲社会上流传了我500万张画,以我的画的速度,就算一年能画250张的话,我要画2万年才能画500万张,这真是可悲的事情。”9月3日下午,北京大学中国画法研究院院长范曾与法国当代雕塑大师让·卡尔多做客国家博物馆学术报告厅展开《中法艺术高峰对话》。范曾劝诫年轻人不要把艺术当做很容易的事,要凭实际能力说话而不仅仅追求虚名。卡尔多认为赝品丢掉了艺术大师的灵魂,模仿得再好也是赝品。范曾认为自己的画在社会上的赝品最多,根本顾不过来,观众在任何地方看到时第一反应要认为是假的,然后看有没有可能是真的。以下为部分实录:
范曾:如果所有现代派建筑能像玻璃金字塔一样 我就服气了
范曾:我所看到的西方美术史在20世纪以前有一种跳跃式的变化,可是到了20世纪以后就不是跳跃而是颠覆。这种颠覆带给世界艺术家一种恐慌,我个人也有这种恐慌感。
而这个是美国在推波助澜,美国要作为世界文化中心,却它不像中国、法国等文化古国,它只有200年历史,算起作家来除去欧·亨利、马克吐温也想不起来其他的。美国的文化善于制造一种蓬勃的气氛,震动着世界;可是震动完了,也许它还不如东方人画的一棵小草,那么永恒的优美。
它可以用高科技,把效果做得特别好,能够吸引人们的眼球,我为此感到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就要靠真正懂得艺术本质的人和更多杰出的艺术家们来努力化解。
卡尔多:所有颠覆性的艺术在西方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给年轻人造成了困惑,年轻人无从选择,不知道往哪边走。我在巴黎的高等美院教了20年的书,这些年轻人放弃很多基本训练,越来越被眼前眼花缭乱的东西迷惑,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自己用一个电脑就可以创作出一个世界来。
而且由于经济、政治等各种原因,有的政府采取了举措,使得在美院里头的教育越来越倾向于应用一些当代的工具,而放弃了对一些传统技艺的尊重。即使在法国,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还做过一个你们从来没听说过的职业,巴黎市政府让我做一个总督察,督察所有的美术机构的画室里面从事什么工作。我遇到很多在画室里连一个素描都不会画就跟你讲大套大套艺术理论的人。我相信艺术理论是重要的,艺术肯定要往前发展出现新的潮流,但是一些根本性的东西我们还是要维持住。
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幸运,因为我们的年龄和成就,可以躲避这种诱惑。但是年轻人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诱惑,我们要告诉年轻人,有些东西是不能放弃的。对于当代艺术,我没有任何反感,但是我期待当代艺术中出现几个艺术巨匠,但我还没看到还在等待。
范曾:我等到了一个,就是玻璃金字塔的设计者贝聿铭,可是他否认自己是现代派的。如果所有现代派的建筑能够做到像玻璃金字塔一样,我就服气了。我对器械的控制能力比较微弱。他会把电话打出去,我也基本可以做到这一点。可是他比我高明的是,他还会开汽车,技巧不算太高,基本能不撞人。
范曾:看到我的画第一反应要认为是假的
卡尔多:贝聿铭是我们法兰西艺术学院的外籍院士,他在建玻璃金字塔的时候用的工人跟我用的是一样的。我经常看到他来到巴黎郊区的厂里,精心地看每一个玻璃金字塔金属架构的形成。
我也算是看着这个金字塔的建成。作为一个雕塑家,从开始到最后的结束,每一步我都必须在场。而且我必须跟一些特别熟悉信得过的人合作。这种工作涉及到雕塑家一个特殊的情况,因为我们雕塑家不能每一道程序都自己来做。为什么说到100岁的时候还能不能做雕塑这样一个问题,因为雕塑是需要体力而且是非常大体力的工作。
我想到一个故事,雷诺阿既是画家同时也做雕塑,年纪大了以后他还能拿画笔去画,但是用手去捏泥就捏不了了。所以雕塑家必须有助理,助理怎么传播艺术家的知识,也变成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工作。雷诺阿晚年的时候就用了一个助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助理让他去做,结果雷诺阿去世之后,这个助理就想借雷诺阿的名声做一些作品,但是没能把雷诺阿灵魂的东西传达过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赝品。这也是雕塑家职业当中非常有意思的情况和特点。
关于雷诺阿的故事,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其实这个助理并不是说真的想去根据雷诺阿以前做过的作品造假,他只不过想顺着大师教他的东西去做,但是他就是做不出来。所以我感到这样神奇的是,这样一个绘画大师,在雕塑的时候,既可以借助于另外一个人的一只手,把他灵魂的东西创作出来;而光有一只手,没有灵魂的人,怎么做也做不出来。所以,任何赝品里面丢掉了一个真正的东西,就是那个大师的灵魂。
范曾:我本来以为雕塑是不会有赝品的,从卡尔多的口里才知道雕塑也会有赝品。在中国画坛,古往今来,假画最多的是我的作品。有人讲社会上流传了我500万张画,以我的画的速度,就算一年能画250张的话,我要画2万年才能画500万张,这真是可悲的事情。我们希望版权家给我们提出些好的意见,因为我已经管不过来了。当第一张假画在社会上出现的时候,我怒不可遏;现在有500万张,我顾不过来。
齐白石的画也有假的,徐悲鸿也是,他们假的都没有我的多。所以你们在任何地方看到我的画,第一反应你们要以为它是假的,然后再看有没有真的的意思。假画没有使我愤怒多久,却使我的心胸更加强大。我曾经在电视上发出一个意见,模仿我的画也行,可是你们能不能在范曾前面写一个仿字,我仅仅有这样一个要求。
范曾:不是靠实际能力得到的利 都是过眼云烟
范曾:第一点,衡量艺术的标准永远是好是坏,而不仅仅是新和旧。因为你的画如果真正好的话,新在其中;新而不好的东西,永远是不会存在于人间的。
第二点,年轻人不要把艺术当做很容易的事情。尽管你看我和卡尔多到了今天可能有时候做作品处在一种游戏的状态,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们几十年的辛苦和刻骨铭心的劳动。这些劳动才能赋予我们今天的成就。
第三点, 名利竟如何,岁月蹉跎,几番风雨风晴和,愁水愁风愁不尽,总是南柯。如果你不是有实际能力而仅仅有虚名,所得到的利都是烟云过眼,和艺术毫无关系。
卡尔多:对年轻的艺术家来说要尽可能提高自己的修养,要去这个世界当中多看看、多学习,不断的提高自己。现在有些年轻的艺术家以为很快的得到了一些名利,就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已经达到了多么高的境界,其实不是。
因为艺术是一个非常非常艰难并且长期的工作,需要年轻人不断地了解这个世界;然后把他了解到的东西回到自身,回到自己的画室当中,回到自己的白纸之间,把自己最真实、最强烈的东西表现出来。
我认识不少特别聪明的艺术家,他们能很快领会新奇的东西并且跟着走。但是等到他们真正的艺术生涯快结束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离真实的东西越来越远,最后发现自己想要真正表达的东西什么都没表达出来,这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是一个真正的悲剧。因为他当时过于聪明,过于寻找东边的、西边的、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反而与自己的真实越走越远。
卡尔多:科技和艺术是两片水域 科技发现震撼灵魂
现场观众:科技对于我们现在的世界有很大的冲击,它能赋予艺术一种什么样的新形式?这种新形式引起一些质疑的时候,我们如何接受它?
范曾:科技和艺术是两片水域,它们互相之间有关系。我和很多科学家都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会给我讲很多有意味的事情,而这些有事情看起来和我的创作没关系,但是他们对我灵魂上的震动是很大的。杨正林先生曾说过,科学家没有发明任何东西,仅仅是发现。
卡尔多:我年轻时也做过跟科技有关的工作,但是最后还是回到雕塑上来,但这并不排除一些科技发现的重要东西的存在,比如当你看到当时法国发明地最快的飞机,像一只巨大的鸟儿飞起来的时候,你当时绝对是震撼的而且振奋的。这个东西我们不排除,但是科技和艺术确实是两个不同的领域,我们需要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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